美聯儲還要降息？鮑威爾賭通脹一次性上漲，卻遭多方質疑

美聯儲主席鮑威爾聲稱，當前勞動力市場降溫、通脹回升，美聯儲已陷入“無風險路徑可選”的困境。若官員們爲抑制通脹而維持高利率，可能會損害勞動力市場；若爲支撐勞動力市場而降息，又可能讓通脹更難控制。

目前來看，鮑威爾似乎更願意在通脹問題上“冒險”。他的理由是，今年夏季招聘大幅放緩後，勞動力市場面臨的風險已顯著上升。種種跡象表明，美聯儲將在本月底的下次會議上，實施今年第二次降息。9月發佈的預測還顯示，多數官員認爲，在12月今年最後一次會議上，仍有空間再降25個基點。

但有經濟學家警告，若勞動力市場未進一步走弱，美聯儲的降息空間可能僅限於此。若繼續大幅降息，通脹可能會被困在美聯儲2%的目標之上。

“通脹長期大幅偏離目標，對美聯儲而言是切實風險。”德意志銀行、首席美國經濟學家馬修·盧澤蒂（Matthew Luzzetti）表示，“邊際寬鬆政策將導致通脹在更高水平維持更久。”

鮑威爾對通脹的樂觀態度，源於他的兩個判斷：一是特朗普的關稅政策僅會導致消費者價格一次性上漲，而非引發多輪漲價、推升持續性通脹；二是勞動力市場走弱將抑制消費價格漲幅——尤其是在薪資增長疲軟、失業率上升、整體支出放緩的情況下。他的樂觀態度也得到了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其他成員的認同。

截至目前，特朗普關稅政策（包括對幾乎所有貿易伙伴加徵廣泛關稅，以及針對特定行業加徵關稅）的影響，比美聯儲官員最初預期的更溫和。不僅其對消費價格數據的影響滯後於預期，日常商品價格的漲幅也低於預期。

但讓部分經濟學家乃至美聯儲官員警惕的是，核心通脹指標顯示，通脹向美聯儲目標靠近的進程已陷入停滯。

“這表明，通脹背後的推動因素遠不止關稅。”去年卸任克利夫蘭聯儲主席的洛雷塔·梅斯特（Loretta Mester）表示。

其中一項剔除食品和能源等波動項的核心通脹指標，當前年化增速爲3.5%。桑坦德銀行（Santander）首席美國經濟學家斯蒂芬·斯坦利（Stephen Stanley）認爲，考慮到機票、酒店等旅行相關項目價格“波動劇烈”，剔除這些項目後的指標更能反映真實通脹——截至8月，該指標年化增速高達3.9%。

斯坦利表示，這一數據意味著“通脹向2%目標推進的實際進展，遠不如表面看起來那麼樂觀，顯然不足以讓FOMC對通脹放鬆警惕”。

另一大擔憂是：若勞動力市場從此企穩而非進一步惡化，會出現何種情況？這種可能性確實存在——近期月度新增就業放緩，部分原因是特朗普收緊移民政策導致勞動力供給減少，而非企業招聘需求下降。

“風險在於，勞動力市場可能始終沒有弱到讓通脹回落至2%的程度。”對沖基金Point72首席經濟學家迪恩·真木（Dean Maki）表示。他補充稱，“全面衰退”能消除服務業通脹的所有遺留擔憂，但目前沒有美聯儲官員預測會出現如此嚴重的經濟下滑，他本人也不這麼認爲。相反，他預計明年大部分時間核心通脹將維持在3%以上，失業率則會從8月的4.3%升至4.8%。

讓美聯儲官員稍感安心的是，消費者和投資者對長期通脹的預期目前仍處於可控範圍，這表明人們尚未對美聯儲最終控制通脹的能力失去信心。

但對梅斯特而言，最令人擔憂的是這種預期何時會開始轉變。她表示，疫情後通脹飆升已讓美聯儲在公衆心中失去部分公信力——距離通脹最後一次達到2%目標，已過去約5年。

部分現任美聯儲政策制定者也表達了類似擔憂。美聯儲理事邁克爾·巴爾（Michael Barr）近期表示：“若還需再等兩年才能回到通脹目標，那時間就太長了，這種可能性會影響我對‘適宜貨幣政策’的判斷。”

其他官員也加入了“警惕過度降息”的陣營，包括多位地區聯儲主席，如洛裏·洛根（Lorie Logan）、貝絲·哈瑪克（Beth Hammack）和傑弗裏·施密德（Jeffrey Schmid）。

即便由特朗普任命、主張大幅降息的美聯儲新任理事斯蒂芬·米蘭（Stephen Miran），也在週三CNBC的活動中表示，他預計通脹在未來一年半內都無法達到2%目標。

“一旦失去公信力，要讓通脹回到2%、實現充分就業就會困難得多——因爲貨幣政策的部分作用，就是改變市場行爲。”梅斯特說。

她補充道：“人們必須相信通脹會回到2%，否則就會基於‘通脹將維持高位’的預期行動，這會讓抑制通脹的工作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