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級經濟學家：英國預算案安撫了“債券義警”，更大的豪賭纔剛剛

沃頓商學院教授、安聯集團首席經濟顧問埃裏安（Mohamed El-Erian）表示，英國財政大臣雷切爾·裏夫斯（Rachel Reeves）已經安慰了義警們，但考驗還在後頭。

英國預算案出爐，市場明顯鬆了一口氣，普遍認可這份審慎的預算案。

上屆工黨政府在去年的預算中就已定調：長痛不如短痛，先硬吞下大幅增收的苦藥，爲的是日後能輕裝上陣，推動生產力和經濟增長。這是一個大膽的賭注，但很快就被殘酷的現實所擊碎。

當裏夫斯發佈她的第二份預算案時，“意外事件”（包括外部衝擊和內部失誤）迫使她不得不再次進行大規模的財政“手術”。

至少在幾個小時內，大幅增稅的決心，加上超預期的財政緩衝，成功安撫了投資者情緒。英國國債收益率全面下跌，相對德美利差收窄；英鎊走強，股市也小幅上揚。

然而，儘管市場給出了短暫的認可，但長期來看，這遠未蓋棺定論。如果這份預算無法真正點燃經濟增長和生產力，英國恐將陷入惡性循環：每一次預算調整都比上一次更艱難，風險是推高公共和私營部門的借貸成本，並因貨幣貶值而加劇通脹。

要理解裏夫斯的困境，必須回顧過去一年發生的衝擊。首份預算就繼承了一副爛攤子，而競選宣言中禁止提高所得稅、增值稅和員工國民保險費率，徹底捆住了財政部的雙手。在束縛之下，裏夫斯只能將增稅大旗主要壓在僱主頭上。那時，她還寄希望於稅負已經“見頂”。

但希望迅速落空。全球保護主義抬頭，讓英國這個開放經濟體難逃逆風。更糟糕的是，政府還自己踢進了一系列“烏龍球”。政策上的反反覆覆和信息混亂，催生了“不確定性風險溢價”，使得市場利率被人爲推高。因此，經濟形勢比預期更加暗淡。預算責任辦公室（OBR）更是爲此背書，以生產力疲軟爲由，將2026-2029年平均增長率預測下調了0.3個百分點至1.5%。

裏夫斯拒絕全面提高所得稅率——儘管這樣做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大部分財政煩惱，但會打破她的競選承諾——轉而採取了一攬子雞尾酒式的措施，有些還是拖後腿的。這包括凍結稅收門檻、徵收一系列小額稅費，以及“打補丁”堵塞稅收漏洞。

她還宣佈，將遵循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建議，每年僅進行一次財政緩衝評估。對市場而言，最具分量的是，她將財政緩衝——即應對意外衝擊的“安全墊”——提高到了217億英鎊（到2029-2030年度），接近於過去六任財政大臣的平均水平。正是這種對“勒緊褲腰帶”的承諾，讓“債券義警”暫時鳴金收兵。

週三的預算案有不少可取之處。儘管財政受限，政府仍保住了公共投資和公共服務。取消“兩子福利上限”是一項值得稱讚的、扶助弱勢羣體的舉動。然而，這種雞尾酒式的增收方案風險極高。

財政大臣沒有使用影響全局的基礎性工具，反而在經濟的“旮旯角落”裏搜刮現金，這極有可能導致稅基扭曲且千瘡百孔。

這類措施不僅容易在執行中“掉鏈子”，還會引誘企業激進避稅，給亟需活力的經濟增加不必要的阻力。政府的風險在於：她可能犧牲了未來的經濟健康，來換取眼下不打破承諾的政治得分。

今年的預算案從一開始就註定難產。值得肯定的是，裏夫斯試圖“變廢爲寶”，而市場的反應也給予了她肯定。然而，她的策略完全取決於一場豪賭：即這一系列特殊的“稅收拼盤”，不會扼殺政府最需要激發的那股“動物精神”（商業信心和樂觀情緒）。

儘管預算案體現了財政審慎，但如果這些措施最終導致企業和家庭“縮手縮腳”，財政赤字這個無底洞就會再次裂開。財政大臣已經用時間換取了市場的信任；接下來，她必須兌現持續的執行力、更高的生產力以及包容性的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