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對潮湧動！美聯儲內鬥恐撕裂資產定價

美聯儲常因過於追求共識而遭詬病，如今其利率決策可能出現一連串分歧投票。這不僅會弱化政策傳達效果，還將加劇外界對其獨立性的質疑。

今年夏季以來，美聯儲政策制定者間的分歧逐漸顯現。通脹緩解進程陷入停滯，同時就業增長勢頭減弱，使得這家全球最大央行的2%通脹目標與充分就業目標直接衝突。

近期美國政府停擺讓局勢進一步複雜化，相關經濟數據發佈延遲，令美聯儲難以明確經濟走向。這導致在12月9日至10日的會議前，政策制定者立場固化且分歧嚴重：一方認爲需進一步降息以扶持就業市場，另一方則擔憂通脹仍處高位，降息風險過大。

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本月會議大概率將出現多張反對票。在美聯儲利率制定機構——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的12位投票委員中，多達5人已對進一步降息表示反對或質疑，而理事會的3位核心成員則支持降息。

“你可能會看到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羣體思維’最少的一次會議，”美聯儲理事沃勒上月表示。金融市場預計美聯儲將批準又一次25個基點的降息，若果真如此，12月會議可能出現3張及以上反對票。FOMC上一次出現3張及以上反對票還是在2019年，自1990年以來也僅發生過9次。

美聯儲主席鮑威爾並未就12月會議方向引導市場預期。不過，作爲FOMC副主席及常設投票委員，紐約聯儲主席威廉姆斯上月末表態傾向降息，稱“短期內”有下調借貸成本的空間。

分析師認爲，若FOMC政策聲明及鮑威爾會後新聞發佈會中加入“後續可能暫停貨幣寬鬆”的表述，降息或將成爲達成妥協的可能路徑。

在政策制定者進入“溝通靜默期”前的最後表態中，降息懷疑論者稱仍持開放態度；而自去年夏季察覺到就業市場放緩後便力推降息的沃勒則表示，12月之後是否繼續降息，將取決於統計機構在43天創紀錄政府停擺後補全的大量數據。

“我們拭目以待……聲明內容是什麼，我是否同意，”芝加哥聯儲主席古爾斯比近期對記者表示，“我確實認爲鮑威爾的思路有其價值。我們能否建立一個讓所有人或多數人都認同的共識？”

分歧或引發市場混亂

里士滿聯儲主席巴爾金上月表示，過度關注誰投反對票、誰不投，可能忽略一個關鍵點：異議者可能會喪失影響力。

“自（前美聯儲主席）伯南克以來，就有一種觀點認爲，若能清晰闡述未來路徑，市場就能爲你完成大量工作，而委員會更團結想必有助於建立信心，”巴爾金說，“我在會議上並非總是認同，但投票時都會支持主席。我的目標一直是保持影響力。”

沃勒是特朗普明年可能提名接替鮑威爾擔任美聯儲主席的熱門人選之一，他承認持續的分歧投票存在風險。

“如果投票結果真的變成7票贊成、5票反對……那麼只要有一個人轉變立場，整個政策軌跡就會改變，”他說，“這種微弱的一票之差局面存在隱患，無法給民衆帶來信心。”

芝加哥聯儲高級經濟學家亞歷山德羅·維拉（Alessandro Villa）等人近期的研究印證了這一動態。研究發現，當美聯儲官員的言論與FOMC主席立場一致時，其講話引發的市場波動更爲顯著。

“有效管理預期需要FOMC成員的公開表態達成一定程度的一致，”研究結論稱，“與FOMC會議後美聯儲主席新聞發佈會內容呼應的講話，能強化貨幣傳導效果；而不一致的聲音則會製造噪音，削弱傳導效率。”

“若出現7票贊成、5票反對的分歧，對於試圖爲未來12至18個月利率路徑定價的利率市場而言將是一場混亂，對於尋求美聯儲策略確定性的風險資產來說也是如此，”Threadneedle高級全球利率策略師埃德·阿爾-侯賽尼（Ed Al-Hussainy）表示。

2026年美聯儲政策路徑取決於“政治化經濟”的前景

在主要央行中，美聯儲的政策決策分歧程度處於中等水平。

歐洲央行是更追求共識的機構，其26人組成的管理委員會最多僅有1至2個反對聲音，政策決策期間罕見激烈辯論。

而分歧投票在英國央行則是常態。英國央行政策制定者需各自向議會負責，在議員們認爲共識度過高時，他們會批評“羣體思維”。英國央行上一次9票全票通過利率決議是在2021年9月，自2024年初以來，其委員會已四次出現5票贊成、4票反對的分歧。

美聯儲的反對票也相當常見。根據聖路易斯聯儲數據庫，2018年以來鮑威爾主持的會議中，約20%出現至少一張反對票；這一比例在其前任珍妮特·耶倫（Janet Yellen）主持的會議中接近一半；而伯南克時期則超過60%。

但這些決策中的反對票大多僅爲一張，通常來自輪流擔任FOMC投票委員的地區聯儲主席，由總統任命的美聯儲理事投反對票的情況較少。不過這一模式在特朗普時代已發生變化，因包括沃勒在內的多位總統任命者均力推降息。

鮑威爾的美聯儲主席任期將於明年5月結束，而特朗普正試圖擴大對央行的影響力。觀察人士認爲，若地區聯儲主席與7位理事之間出現持續的政策分歧，可能埋下更深層衝突的種子。

“2026年的政策前景將取決於‘政治化經濟’（political economy）——白宮何時能在理事會佔據多數席位？”紐約梅隆投資（BNY Investments）首席經濟學家、前美聯儲貨幣政策部門主管文森特·萊因哈特（Vincent Reinhart）表示，“如果地區聯儲主席接連投出反對票……理事會難道不該對地區聯儲主席人選的選拔有所作爲？國會難道不該對讓非總統任命、經參議院確認的官員參與貨幣政策投票這件事採取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