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於總統還是堅守央行獨立性？下任美聯儲主席將陷“雙輸局面”！
美聯儲下任主席的人選註定會在兩位名叫凱文的人當中產生。至少在華爾街和華盛頓的多數人看來，特朗普大概率會如此抉擇。
特朗普此前數月多次暗示，希望其財政部長斯科特·貝森特（Scott Bessent）接任這一職位，但貝森特始終拒絕接受這份邀約。
這使得特朗普的長期親信兼經濟顧問凱文·哈塞特（Kevin A. Hassett），以及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內險些出任美聯儲主席的前美聯儲理事凱文·沃什（Kevin M. Warsh），成爲明年5月接替鮑威爾職位的熱門人選。
特朗普此次抉擇的核心，在於判斷兩人誰更能成功實現大幅降低借貸成本的目標。此前在鮑威爾執掌美聯儲期間，特朗普一直試圖推動降息卻屢屢受挫。2017年，正是特朗普提拔鮑威爾擔任美聯儲主席，而如今這一決定似乎讓他懊悔不已。他已明確表態，這次要選一個更易掌控、願意聽從其意見的人。
但這一選人前提，會讓最終獲任者陷入難以擺脫的公信力危機。若美聯儲主席被視爲對總統唯命是從，公衆可能會不再相信美聯儲的決策是從經濟全局出發，而非爲白宮利益服務。一旦公衆信任崩塌，借貸成本或許會不降反升，與總統的預期背道而馳。
派珀·桑德勒公司美國政策研究主管安迪·拉佩里爾（Andy Laperriere）稱：“無論誰得到這個職位，都會陷入困境。”
拉佩里爾表示：“要麼你按總統的要求行事，這在歷史上絕不會留下好名聲；要麼你拒絕照做，那總統很可能會翻臉不認人。”
決戰時刻將至
幾周前，白宮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哈塞特還是這一職位的頭號熱門人選。
但特朗普本月宣佈將推遲公佈最終人選，這讓本就複雜的遴選過程更具變數。上週與沃什會面後，特朗普對其大加讚賞，這也意味著這場角逐遠未結束。
特朗普還宣佈在當地時間週三下午會晤他於2020年任命的美聯儲理事克里斯托弗·沃勒（Christopher J. Waller）。沃勒赴華盛頓任職前，曾擔任聖路易斯聯邦儲備銀行的高級經濟學家。外界認爲他會堅定維護美聯儲的獨立性，這一特質讓他成爲華爾街青睞的人選，卻也意味著他獲任的可能性相對較低。在當日早些時候的一場專題討論中，沃勒稱當前就業市場“極度疲軟”，美聯儲仍有降息空間，但他同時強調降息無需操之過急。
過去幾周，哈塞特陷入被動局面，不得不回應外界對他與總統關係過從甚密的質疑。這位擁有經濟學博士學位的候選人在上週日接受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新聞採訪時表示，儘管他會聽取特朗普關於利率政策的意見，但總統的觀點不會對最終決策產生任何影響。
批評者則認爲，哈塞特與特朗普的密切關係會造成難以扭轉的負面觀感。他們指出，自11月底哈塞特成爲頭號熱門人選後，美國長期國債收益率持續攀升，這正是華爾街感到不安的信號。債券價格下跌時收益率會上升，這意味著投資者持有國債的意願在下降。
就在哈塞特深陷爭議之際，沃什獲得了諸多有影響力人物的支持。摩根大通首席執行官傑米·戴蒙（Jamie Dimon）便是其中之一，他上週在一場私人活動中稱沃什會成爲一名“出色的”主席，同時也表示自己對兩位凱文都十分敬重。
不過，曾擔任前總統小布什經濟顧問且與華爾街淵源深厚的沃什，要獲得這一職位也需解決自身的不少問題。
沃什主張降息的立場其實是近期才轉變的。就在去年，他還在警告通脹可能捲土重來，並批評美聯儲釋放降息信號來刺激經濟的做法。
這種謹慎態度與他2006-2011年擔任美聯儲理事期間的立場如出一轍。即便當時全球金融危機肆虐、經濟陷入困境，沃什仍頻頻對通脹問題表示擔憂。他因反對美聯儲通過購買數萬億美元國債提振經濟的舉措，最終選擇辭職。
沃什過去曾稱美聯儲的獨立性“彌足珍貴”，如今他將降息與縮減資產負債表掛鉤。他主張，縮小美聯儲在金融市場的影響力（這一舉措或會推高長期借貸成本），能爲美聯儲降低短期利率創造空間。但這一觀點未必能說服特朗普。
道明證券美國利率策略主管根納季·戈德堡（Gennadiy Goldberg）稱：“對候選人而言，這實在是一場必輸無疑的博弈。要麼候選人會引發公衆對美聯儲公信力的擔憂，要麼是選到公信力強但對總統不夠忠誠的人。”
白宮發言人庫什·德賽（Kush Desai）在一份聲明中表示，特朗普“致力於提名最優秀、最合格的人選，以扭轉拜登政府造成的經濟困局”。
分裂的美聯儲
下任美聯儲主席大概率還會面臨來自美聯儲內部的阻力。當前，受複雜的經濟形勢影響，美聯儲關於利率的決策已出現嚴重分歧。
美聯儲的政策制定委員會由7名美聯儲理事會成員、紐約聯儲主席以及12家地區聯儲中輪值的4位主席組成。若新主席試圖推行超出經濟實際需求的降息政策，大概率會遭到委員會其他成員的反對。
加拿大皇家銀行資本市場美國利率策略主管布萊克·格溫（Blake Gwinn）表示，他預計未來美聯儲的投票結果會愈發分裂，甚至可能出現主席處於少數派的情況。
格溫稱：“新主席上任後的第一次會議上，若會議投票決定維持利率不變，他必須投反對票。要是他和多數成員一樣同意維持利率穩定，特朗普肯定會暴怒。”
這一情況可能會讓美聯儲難以清晰地向外界傳達其政策規劃。格溫還指出，這種局面或許還會讓特朗普的意圖落空。
他表示：“要是到了明年，總統強行逼迫美聯儲降息，頗具諷刺意味的是，他所關注的各類利率反而可能上漲。”
即將到來的考驗
政府也注意到了外界對美聯儲未來的擔憂情緒。本週二，貝森特對兩位凱文給予了肯定，稱兩人都“極爲稱職”。
他在接受福克斯商業頻道採訪時表示：“認爲這些候選人沒有自主決策能力的想法是錯誤的。”這位財政部長補充道，下任美聯儲主席需要具備開放的思維，尤其要認可“經濟增長並不會引發通脹”這一觀點。
這樣的保證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內或許足以平息擔憂。但他重返白宮後，不斷強勢施壓美聯儲，包括試圖罷免美聯儲理事，還宣稱“很想”解僱鮑威爾。這些舉動讓外界警惕，特朗普爲了掌控美聯儲或許會不擇手段。
最高法院將於明年1月開庭審理特朗普能否解僱莉薩·庫克（Lisa D. Cook）一案，庫克正是他一心想要罷免的美聯儲理事。法律專家警告，此案的判決結果將對美聯儲的獨立運作能力產生深遠影響。
截至目前，鮑威爾對特朗普的抨擊始終不以爲意，多次表示自己會專注於本職工作。摩根士丹利財富管理公司首席經濟學家埃倫·曾特納（Ellen Zentner）稱，這爲下任主席應對特朗普的連環施壓設定了更高的標準。
她問道：“新主席能否像鮑威爾主席那樣沉著冷靜，無視種種批評，做出最有利於經濟和民衆的決策？比起能否取悅總統，這纔是對美聯儲主席更嚴峻的考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