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兩名親信倒戈支持7月降息，鮑威爾還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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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升級了對美聯儲的長期公開抨擊，使美聯儲在應對關稅政策帶來的通脹風險與經濟放緩時陷入兩難境地。

這種施壓在現代幾乎前所未有，迫使美聯儲面臨一個艱難抉擇：要麼按照特朗普要求大幅降息，但可能引發通脹並損害其市場公信力；要麼維持當前觀望立場，若經濟急劇放緩則要承受更多政治打壓，進而削弱其權威地位——而這將印證政府“無需擔憂通脹”的主張。

總統施壓之際，美聯儲內部正出現政策分歧，這可能使主席鮑威爾在未來數月平衡政治與經濟風險的處境更加複雜。在上週議息會議後公開發言的美聯儲官員中，最先表態支持7月底降息的恰是特朗普首個任期內任命的兩位成員。

負責銀行監管的美聯儲副主席米歇爾·鮑曼週一演講時稱，她更擔憂就業市場疲軟而非通脹風險，這對曾高度關注通脹的決策者而言堪稱立場轉變。理事克里斯托弗·沃勒上週五接受CNBC採訪時也表示，因擔心勞動力市場過度疲軟，他可能支持下月降息。

鮑威爾週二將按計劃赴國會作貨幣政策證詞，立法者對其表現的評價將成爲檢驗美聯儲獨立性能否維繫的重要指標。近幾十年來，美聯儲一直保持著制定貨幣政策免受政治直接干預的獨立性，這正是鮑威爾竭力維護的傳統。

這場博弈的影響遠超當前政策爭論。鮑威爾的任期還剩不足一年，特朗普的持續抨擊既是對繼任者的警告，也在物色願順從總統意志的人選。若未來央行領導者更傾向於兼顧政治偏好與經濟數據，數十年來奠定全球對美元政策信心的公信力恐將受損。

上週五，特朗普要求鮑威爾將目前約4.3%的政策利率降至1%-2%區間，以降低不斷攀升的聯邦債務利息成本。

特朗普政府其他官員也加入了對貨幣政策的抨擊。商務部長霍華德·盧特尼克等人聲稱，外界對關稅引發通脹的擔憂被過分誇大。

自上月與鮑威爾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祕密會晤後，特朗普便開啓連番辱罵模式。上週五他在社交媒體發文稱：“真不明白理事會爲什麼不撤換這個徹頭徹尾的白癡！”這位總統甚至再次揚言要解僱鮑威爾——這個他曾屢次威脅卻從未落實的想法。

鮑威爾則強調美聯儲決策基於專業經濟分析。“在我看來這並不複雜，（美聯儲）每個人都只希望美國經濟穩健發展。”他上週如此表態。

過去兩個月裏，前美聯儲理事凱文·沃什多次公開指責央行自身招致了政治攻擊。這位下任美聯儲主席熱門人選上月在一場研討會上直言：“媒體總在炒作政客對央行多麼刻薄。要我說，成熟點！硬氣些！”

總統施壓美聯儲主席並非新鮮事，但以往多在幕後進行。1960年代，林登·約翰遜總統曾將時任主席小威廉·麥克切斯尼·馬丁召至得州牧場，在門廊談話時進行肢體恐嚇，事後雙方卻向記者淡化衝突。1970年代，理查德·尼克松總統及其幕僚更向媒體散佈時任主席阿瑟·伯恩斯“一邊主張工資物價管制，一邊謀求加薪”的虛假消息，最終迫使伯恩斯向白宮屈服。

上世紀70年代的高通脹最終以80年代初的懲罰性衰退爲代價才得以遏制。自那以後，美國及其他發達經濟體的央行行長們始終致力於、且基本成功地爭取到政府對其更大獨立性的支持，他們主張這種獨立性將帶來更好的經濟成果。

“總統向美聯儲主席施壓並不罕見，但特朗普的做法截然不同。他的攻擊更加惡毒、持續且公開，”曾合著美聯儲獨立運動史的投資經理馬克·斯平德爾上週日接受採訪時表示。

鮑威爾於2018年經特朗普任命出任美聯儲主席後，這位總統便屢屢指責其降息行動遲緩、未能及時支撐經濟。而過去一週的批評則轉向新維度：國會共和黨人與白宮團隊發現削減開支、降低赤字比預期更爲困難，這促使特朗普要求通過降息來緩解不斷膨脹的聯邦債務利息壓力——今年這筆支出可能超過美國軍費預算。

對央行屈服於此類“財政主導”的擔憂，正是上世紀50年代初美聯儲尋求脫離行政體系、爭取所謂“獨立性”的核心動因。若在缺乏明顯經濟惡化跡象時激進降息，反而可能推高長期利率——美聯儲雖能調控短期利率，但長期利率取決於投資者對美債的需求。

特朗普上週五承認：“我對鮑威爾的強烈批評，確實讓他更難履行職責。”這種攻擊令美聯儲陷入溝通困境：若公衆認爲央行未以國家利益爲先，當其需要作出抑制經濟增長以控制通脹這類艱難卻必要的決策時，將面臨更大阻力。

特朗普對鮑威爾日趨尖銳的抨擊，暴露出這位總統在缺乏有力經濟論據支撐時，幾乎無計可施的困境。要實現其理想的貨幣政策，他必須更令人信服地闡明經濟風險。

罷免鮑威爾的方案已較數週前更不可行。最高法院上月裁決特朗普有權解僱受法律保護的聯邦專員時，特意強調美聯儲不在其列——這被視爲對總統權力的明確限制。

第二種方案是異常提前宣佈繼任者，特朗普本月初曾暗示此意。這種“影子主席”策略旨在通過削弱市場對鮑威爾政策前瞻的信任，逐步架空其權威。但此舉將使候任者陷入兩難：若公開批評未來同僚（其上任後仍需這些同僚支持），將被市場視爲總統傀儡；若維護美聯儲現行政策，則可能觸怒特朗普而提前出局。

正是由於缺乏可行方案，特朗普持續施壓的戲碼恐將延續。美聯儲擔憂五年內第二次放任通脹失控，但特朗普正通過明確問責機制來對沖這種制度風險——他不斷警告官員們將爲經濟衰退擔責。

“特朗普的炮轟確實有效，這正是他樂此不疲的原因，”斯平德爾指出。這種高壓策略已形成獨特威懾：即便無法立即撤換鮑威爾，持續的政治噪音本身就在重塑央行決策的心理邊界。

以上內容來自《華爾街日報》著名記者、有“美聯儲傳聲筒”、“新美聯儲通訊社”之稱的Nick Timiraos